特稿│疫情下雅安茶产业破局调查

■ 雅安日报/北纬网

10多天后，雅安100万亩茶园将迎来丰产期，数以亿计的嫩芽将挂满枝头。

面积、产量、产值均居全省前列的雅茶，在这个收获季，却遭遇新冠肺炎疫情的特殊影响，但春茶采摘不能等，春茶交易不能等……

此前，雨城区、名山区已有少量春茶上市，鲜叶市场运转尚算正常。

但春茶大规模采摘收购已经进入倒计时。

2019年3月，名山区举办蒙顶山茶第一背篓茶叶上市活动，来自武汉的茶商以2.2万元拍下500克蒙顶黄芽；数据显示，往年来名山购茶的客商中，湖北客商数量占比较大。

今年，全市25万户茶农、千余家大大小小的茶叶加工企业和众多的茶叶销售商面临疫情影响下尚在“观望”的市场，将何去何从？

部分茶企负责人认为，客商要给付茶企资金，茶企要给付茶农现款，整个茶产业链条运转都需要资金，但是没有足够的订单，钱又从哪儿来？

 

疫情+霜冻

市场尚在观望

和全国其他地方一样，受疫情影响，雅安2020年的茶产业开局“艰难起步”。

在雅安第一例新冠肺炎患者确诊前，四川蒙顶山跃华茶业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跃华茶业集团）旗下的茶文化主题酒店还住满客人。随着疫情的发展，酒店不得不作出退订退单的决定。

“往年，酒店的接待大厅，三张桌子，就像流水席一样，二三十个经销商等着拿货。”跃华茶业集团工作人员张灵说，按照往年惯例，在春节前，各地经销商已经敲定开春新茶订单。而今年，跃华茶业集团主动出击，得到的回复是“再观望一下”。

此外，跃华茶业集团已连续举办四届的 “春茶之旅”——邀请游客采茶、制茶、品茶、吃茶餐、住茶文化酒店——也被搁置。

跃华茶文化体验馆

 

1月26日（正月初二），蒙顶山旅游景区闭园。对其兄弟公司蒙顶皇茶公司来说，无疑是带来了重创。

“我们公司的茶园就在景区，最大的卖场也在景区。景区遗憾关停，春节期间，公司也就颗粒无收。”蒙顶皇茶公司工作人员余天露介绍，因为错失了春节期间旅游、拜年、送礼等黄金销售期，这个春节假期，总体销售业绩下滑了约85%。

企业面临的很多问题，是共性的。

位于雨城区草坝镇的福春茶厂以加工绿茶为主，往年的春茶产量约3万公斤，预计今年会减半；往年全年出口量（间接出口）约4万公斤，今年还没有接到类似订单。

“主要还是受疫情影响，一是茶商无法实地查看品质，二是茶厂无法在批发市场进行集中销售。”负责人曹福春表示。

对小微茶企来说，对老客户的依赖更直接，关乎企业的命门。

王燕从事茶叶经营多年，是名山区众多批发商之一，依靠老客户的订单，每年可以销售茶叶十几万公斤。

往年这段时间，王燕都会和老客户见面，与新客户打交道。今年至今，只有两位客户告知“在来的路上”，大多数客户说“再观望一下”。

市场仍在“观望”的时候，一场大雪来了。

近日，在名山区新店镇石桥村的茶山上，茶农郑环虎开始了2020年春茶的第一次采摘。谈及今年茶叶长势，郑环虎说：“遭得惨。”

2月初，连续几日的晴好天气，为茶叶生长提供了良好的环境，一颗颗芽头长满枝头，即将可以采摘，但2月中旬的霜雪天气让茶叶大面积冻伤。郑环虎判断：“霜冻给茶叶带来的损伤估计要半个月才能恢复。”

郑环虎正在茶山上采茶

名山区茶业协会副秘书长钟国林介绍，在疫情期间的这一场雪，虽然让农户减产、茶叶企业生产的速度减慢，但今年的行情和去年基本持平。大量春茶即将上市，企业正在等待市场的复苏。

 

政策+资金

力争撬动市场

红星镇双河茶叶市场，是名山区量最大、质最优的鲜叶交易市场之一。

2月25日下午5点，该市场进入一天中交易最繁忙的时候。来自周边乡镇的茶农，提着一袋袋新鲜采摘的茶芽汇集于此——除了每个人都戴着口罩，似乎和往年没有什么不同。

茶农正在红星镇双河茶叶市场销售鲜叶

 

“产量未到高峰期……”对于疫情对茶叶市场的影响，鲜叶收购商的感受大都相同，“影响肯定有，但是现在鲜叶量还少，不好说。”

2月26日，新落成的世界茶都茶叶市场也“活”了起来。

早上7点，出示提前办理好的茶商证，经过体温监测，四川康润茶业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戴着口罩进入市场内。

鲜叶的价格和去年持平，每公斤120元至160元。该负责人出手却比往年谨慎。因为外地茶商少，竞争不明显，本地买家可以“货比三家”。

也有部分外地客商到场。截至2月25日,名山区经济合作和商务局为全国各地前来名山的茶商办理茶商证共计84个。

安徽茶商查松林连续10年在雅安收购茶叶。2月24日他就抵达名山区，并于开市当日采购了上百公斤蒙顶石花。

世界茶都茶叶市场开市第一天

 

雨城区的鲜叶成交价格也与去年基本持平。据雨城区农业农村局统计，2月22日，雨城区春茶鲜叶总交易量约3750公斤，均价148元每公斤。

春茶开始上市，茶企业也开始收购鲜叶，进入生产阶段。截至目前，雅安569家茶企复工率达85%，其中27家规上茶企全部复工。

名山区丰丰茶业生产车间内制茶师傅正在炒制蒙顶甘露

 

为了给茶产业的复工复产加上一道“安全锁”，全市各县（区）相继出台《关于切实抓好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防控期间春茶生产工作的紧急通知》《关于做好2020年春季茶叶生产的告知书》等相关政策措施，从各个方面保障茶产业复工复产。

雨城区主动向全国各地茶商发出邀请函，公布雨城区81家名优绿茶加工企业和10家藏茶企业加工名录，诚邀各大茶叶采购商、经销商采取电话订购、统一采购、网上交易等方式，采购各类优质茶叶。

名山区为了给外地客商提供更加优质的服务，特意指定7家酒店，为客商提供统一服务；对10人以上来名的客商，提供成都双流机场往返名山区的专车接送服务。

但是，全市茶产业面临的困境依然不少。

复工复产后，不少茶企坚持产量不减，对鲜叶应收尽收，尽力保障茶农的利益。

“目前，每天要收购六七千斤鲜叶。等春茶大量上市，每天的收购量会上升至三四万斤。”跃华茶业集团负责人张波表示，如果销售持续低迷，资金回笼时间拖长，随之而来的就是巨大的资金压力。

新店镇石桥村茶园

 

不过，这个困境已经被预见。

复工伊始，雅安出台关于金融支持茶叶企业应对疫情共渡难关的六条措施，提出搭建“政银企”沟通服务专班、解决融资等措施。

全市金融机构相继推出各类信用贷款产品，如雅安农信社新增“春茶快贷”产品，信用贷款额度最高可达500万元，10万元以内个人贷款支持当日放款；对合理有效信贷需求做到“应贷尽贷”、全程“绿色通道”。

如果市场持续观望，茶企无法回笼资金怎么办，金融机构放贷的底气在哪儿？

2月9日，雅安出台《关于支持企业应对疫情共渡难关十二条措施》，明确金融机构在疫情防控期间为企业提供续贷支持而造成贷款损失的，企业所在地财政按金融机构承担损失额的50%给予损失分担。

鼓励金融机构提供保障性金融服务企业在使用应急转贷资金过程中，产生的损失根据企业注册所在地，由市、县财政按30%、70%比例，按应承担损失额的50%给予补助；由市、区财政按70%、30%比例，按应承担损失额的50%给予补助。

数据显示，截至2月15日，全市金融机构已向茶叶类行业发放贷款167笔，共计1.11亿元；正在审批茶叶类贷款281笔，共计2.10亿元。

“等贷款申请下来，加上储备资金，熬过去，或将能迎来疫情过后的第一波销售红利。”张波认为。

收购的鲜叶被装进大竹筐里面

 

自救+转型

企业以变应变

为拓宽销售渠道，不少茶企加大线上销售力度，应对疫情带来的冲击。

误打误撞之下，茶商王燕在抖音上传自己跳舞的视频后，增加了6000多个粉丝。灵机一动，她开启“茶+舞蹈”的销售模式，“还真有顾客加我的微信，购买茶叶”，尽管量不多，王燕却有了信心，“以前没准备到线上销售，现在想继续做下去”。

“被逼着转型”，在雅安创立的四川又几茶叶有限公司也加紧开展了一些直播类线上业务。该公司相关工作人员反馈，几次直播后，品牌关注度有增加。

蒙顶皇茶公司则直接省掉“养”主播的过程，和自带流量的主播签订合作销售合同。

2月20日，举办多年的蒙顶山茶第一背篓茶叶上市活动，第一次由线下调整到线上。通过直播的形式，政府、媒体、茶企、电商平台四方发力，开启蒙顶山茶“云销售”模式。据了解，参加直播活动的蒙顶山茶业公司和蒙顶皇茶公司，网点收藏人数达9.3万人，直接下单7600余人，当天销售额160万元。

上市的2020年蒙顶甘露

 

“实际上，这是一次创新蒙顶山茶品牌销售的契机。”名山区委宣传部副部长代先隆认为，疫情带来的冲击，逼迫茶产业的每一环转变思路，以变应变，化危为机，在疫情下进行转型升级。

雨城区福春茶厂在微信上与外地茶商沟通商谈，并通过视频、照片等形式让茶商了解茶叶品质。为解决视频和照片与实物存在色差的问题，彻底打消茶商的顾虑，他们还在客商确定购买意向后，寄送样品过去；若对方满意，再正式下单交易。

“虽然‘先送样再购买’的形式会让交易时间和资金回笼时间变长，不过，只要茶商满意、喜欢，我们就觉得值。”曹福春说，复工第一周，福春茶厂已通过微信售出近400公斤成品新茶。

跃华茶业集团也做好“打持久战”的充足准备，公司的库房能够存一整年的产量。

而对于一直在线上销售茶叶的四川蒙顶山味独珍茶业集团有限公司来说，“除了快递停工那段时间，原有库存的线上业务几乎没有影响”。

“以前，每年有三分之一的茶销往武汉，现在新茶上市，这部分‘干不动’了。”公司负责人张强说，“武汉市场暂时缺失，但还有其他地方，‘干不动’也得干。这就是市场，企业要承担风险。我们需要乐观一点，但更需要客观、务实一点。”

下一阶段，疫情会给雅茶产业带来哪些影响，雅茶产业在政策扶持下破局成效如何，尚待进一步观察。但是，在世界茶都茶叶市场开市当天，来雅安采购茶叶的外地客商依然步履坚定，他们来自省内成都，以及重庆、河南、浙江、安徽……

名山区牛碾坪万亩观光茶园，已是春意盎然